條件？

關揚心頭一跳，暗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目的，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道：“什麽條件，說來聽聽。”

巫木青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，緩緩道：“你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了吧。”不是疑問，而是陳述的口氣。

關揚大驚，已經大概想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麽，不禁心臟猛一緊縮，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，宛如一只做好捕獵準備的豹子，隨時都會躍起撲向獵物。

巫木青看到他的樣子，卻笑了，語氣莫測地道：“你不必緊張，我不會殺你滅口，從金葉子出現的那一刻，我就已經向世人昭告了我的歸來了，你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”

關揚面色凝重地看著他，眼中滿含著戒備，道：“迄今為止所有有關金葉子的事件都是你主使的？”

巫木青道：“沒錯，這世上還有膽量用金葉子殺人的也只有我一人了。”

關揚道：“碧玉堂的杜玉生被玄音之的八爪銀鉤所殺，也是你幹的好事吧？”

巫木青道：“不錯，也是我。”

關揚道：“這又是為了什麽？難道就是為了誣陷玄音之？”

巫木青微微搖頭，道：“玄音之早死了，我可沒有那麽多閑功夫去找一個死人的麻煩，我不過是給姓玉的一個警告，讓他少管閑事。”

姓玉的無疑就是玉老爺子，這點也當時猜想的相差無幾，但是——“你怎麽知道的，玄音之早就死了？”

巫木青露出一個透露著自信的微笑，道：“因為與他最後交手的人是我，他是個不錯的對手，但凡是我的對手，都只有一個下場，那就是死。”

關揚忍不住心驚肉跳：“所以你殺了他？”

巫木青臉上的笑容又變得詭異起來，道：“我當時並沒能殺了他，不過那時他已經半死不活了，我相信他活不長。其實我本來是準備給他來個痛快的，你知道最後我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嗎？關揚？”

最後兩個字聽到關揚的耳朵裏頗有些毛骨悚然、咬牙切齒的味道，關揚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當年的場景，但從他之前聽到的一些傳聞，還有從巫木青的反應中，猜也能猜出個大概。

見他沈思不語，巫木青以為他不願回答，便道：“我與玄音之打鬥，本來已占盡了上風，誰料半路突然殺出個關清風，結果玄音之負傷逃走，我大敗淪落到今日這種地步，你說，他是不是可惡之極，該死之極？”

不知為何，關揚聽到他說的那些話覺得格外刺耳，脫口便道：“自古成王敗寇，任誰也逃不過這個命運，你既然敗了，又何必再回過頭來說這些有的沒的。”

巫木青對他的話明顯感到一楞，然後咧嘴一笑，尖刀似的目光直逼他的雙眼：“我差點忘了，你是關清風的兒子，說起來，在這件事其實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，你不是一直想要他死嗎？不如我們聯手，與其一人做無用之功，不如雙贏，你說呢？”
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他話音未落，關揚已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，笑得嘴都合不攏，眼裏都笑出了淚花。巫木青剛才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，並不是什麽好笑的笑話，可是關揚卻大聲笑了起來，難道他把對方的話當做笑話來聽了？

巫木青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沈沈的，眼中僅存的一點溫度也被冷酷取而代之了。

待笑夠了，關揚才重新站直了身子，眼睛幽深清亮，滿滿的全是坦然，一點也看不出之前小心謹慎的樣子。

“你這是在說笑話嗎？”關揚好笑地問巫木青：“居然想跟兒子一起密謀殺老子，你是真傻了，還是當我傻了。我是很想殺了關清風，從一開始就想，但自己殺是一回事，聯合外人殺又是一回事，我可不是純粹為了想他死才要殺他的。”

“是與不是那又如何，與其被自己的兒子虎視眈眈，思慮著怎樣殺死，還不如便宜了我這個外人，除非你想他在臨死之前多受心靈上的煎熬。”

關揚淡淡道：“這是我的事。”

巫木青道：“那你是不答應跟我合作了？”

關揚道：“跟魔鬼合作，無異於自尋死路。”

巫木青一怔，旋即冷笑著道：“好，好，希望你不要為今日的決定後悔。”他目光一轉，接著道：“說起來，有個人一直很想讓你見見，不知你可熟悉？”

關揚順著他的目光往後看去，只見順著小道緩緩走來了一個人。此人正是禦天痕無疑，雖然只過了一天，但他似乎很是疲憊，滿臉倦容，手腳無力，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，只有在看見關揚的時候眼睛一亮。

看見完好無缺的禦天痕，關揚不由得舒了一口氣，他剛想招呼一下，就看見他身後接著又走出一個人，關揚的手就那麽堪堪停在了半空，像最開始的那一次一樣。

驚愕。

接著是震驚。

良久，關揚緩緩收回手，突然很想嘆一口氣。

禦天痕已經滿臉歡喜外加難以置信地走到了他跟前，激動地道：“關揚，你真是我的好兄弟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
關揚給他個白眼，道：“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多餘嗎？”

禦天痕笑了笑，道：“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來了，怎麽，你是來找我的吧？”最後幾個字他故意壓低了聲音，眼睛還有意無意地朝後瞟了幾眼。

關揚眸色暗了暗，透過禦天痕看向他身後的人，只覺得心中莫名的苦澀，這種苦澀一直蔓延到嘴裏，幾乎連舌頭也麻痹了，說不出話來了。

“我當然是來找你的，畢竟我沒想到這裏還有別人，”關揚這話是對禦天痕說的，但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他身後的木青青，道：“青青，你在這裏幹什麽？這可不是你能呆的地方，快離開這兒。”

木青青沒有說話，她用一種關揚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，那神態仿佛在看一個只見過幾回面的陌生人。

楊樹下不遠處有一張石桌，幾條石凳，這裏以前是老板最愛待的地方，但現在上面已經布滿了落葉和灰塵。他還記得老板最後一次在這裏喝酒，喝得醉醺醺的，對他說道：“這世上最難琢磨的啊，是人心，但比人心還難琢磨的，是女人心。”

關揚張了張嘴想說什麽，但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口，他只是死死盯著木青青，目光既帶著迷茫又帶著幾分莫名的堅定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木青青迎著他的目光，淡淡卻異常堅決地說道：“我是巫木青的女兒，我騙了你。”聲音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聲音，但卻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。

饒是早有心理準備，關揚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心還是猛顫了一下，好像一盆冷水從頭澆下，徹骨的寒氣瞬間侵入五臟六腑。他覺得自己的血液、呼吸連同心跳都僵住了，心中滿滿的只剩下被欺騙後的悲傷。

突然，禦天痕在身後拍了他一下，詫異道：“我不是都在信裏告訴你了，你怎麽還這麽吃驚？怎麽回事，你沒收到我的信嗎？那家夥不會跑了吧！你知道我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買通一個小廝給你送信兒——”

禦天痕離他很近，猛一說話聲音特別響亮，關揚被他一咋呼，所有的感官一下子又回來了。

他舉起手示意禦天痕打住，道：“你的信，收到了。”

然後他再也不看木青青一眼，轉向巫木青，冷冷地道：“不知道禦天痕欠了你們多少飯錢，我現在就替他還了。”

巫木青好奇地打量了他幾眼，似乎在詫異他沒有問及木青青的事，隨即淡淡笑道：“你還不起。”

關揚挑眉：“哦？”

巫木青道：“本來你只要答應了我的條件，就萬事大吉了，但現在——”

關揚沈聲打斷他的話：“有話就快說，不要浪費時間。”

巫木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，道：“既然來了一趟這裏，總不能讓你們掃興，不如你們跟我的青兒比上一場，不管輸贏，隨你們來去。”

話音一落，木青青的目光便朝關揚的臉色掃來，關揚回頭望去，接著輕笑道：“現在還有這個必要嗎，你覺得你攔得住我們？”

巫木青不慌不忙，點了點頭道：“我必須承認你的輕功很好，就算是我也未必趕得上你，但是——”他掃了一眼禦天痕，“你的朋友就不行了，除非他打算拋下他獨自逃走。”

關揚一楞，轉眼看向禦天痕，看到對方那一臉無辜的樣子立馬就明白了，驚道：“你中毒了？！”

禦天痕的樣子像是犯了錯的孩子：“不知道是不是中毒，但我現在渾身無力，連劍也提不起來了。”

關揚罵道：“笨蛋，那與中毒有什麽區別！”

隨即看向巫木青，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：“解藥拿來。”

巫木青淡淡一笑，道：“解藥隨處都有，三杯茶水即可，可惜這裏沒有茶。”

關揚道：“看來今日一場比武在所難免了？”他心中一動，道：“不如等比武大會開始，我們正正經經的比試一場，豈不比現在有意思得多？”

巫木青道：“我對比武大會沒興趣。”

關揚知道他存心找自己麻煩，一定不會改變主意。只是對方是木青青，他實在不忍與她刀鋒相對。前不久寧無雙還在鼓動他要主動出擊，沒想到現在卻首先用到了這地方，當真是諷刺。

關揚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木青青了，對此寧無雙也曾表示讚同。

他覺得木青青給他的感覺很特別，和她在一起會很輕松，和她說話很有趣，知道她犯錯會很不高興，但卻不忍心指責她，明明知道她有時行為古怪，但一直不敢往深處想，還有意無意的維護——

關揚覺得這就是愛情，可是木青青的作為實在讓人心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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